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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弱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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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延與我亦敵亦友,互相博弈,我知他所要,他卻不知我所求。

他讓岑明成了我的父親,封安國丈,讓岑譽成了我的哥哥,一國之相。

而我成為了出身秦州知府的柳絮才高的嬌女。

我不知道玄延這麽做的原因,若只是為了試探我,那麽他錯了。

他以為在我心中只有小打小鬧的愛恨情仇。但其實我想的是,如何向祁真覆仇。

在他面前,我只需要是一個被愛情和仇恨沖昏頭腦的女人。

玄延將岑府要了回來,他坐在上座太師椅,手邊擺著過去岑明最喜歡的至雪碧螺春,他深深的嗅著茶香,隨口一問,“國丈,與皇後好久沒見了吧?”

岑明跪在地上,將聖旨緊緊的抱在了懷裏,不曾看我一眼,卻是看著地下,似乎要將地看穿看透,他的聲音微微顫抖,“有半年了…”

我站起身來,婉嫻立即托著我的手臂,我還有些不習慣,但仍然由她將我引在岑明的面前,“哥哥還好嗎?”

他將頭磕在了地上,痛哭道,“你哥哥啊很好,不用擔心,明年我們來看你和你母親。”

這樣的指鹿為馬,我冷笑一聲,“哥哥很好的話,看來明天就可以上路了!”

“你!”岑明擡頭詫異的看著我。

“父親大人,不用明年特地來看我,今後有的是時間。”我慢慢的走回了上位,將涼透了碧螺春引飲而盡。

這種權力的差距,岑明縱使百般不願,也該明白他們於我們,就是以卵擊石,除了臣服並無選擇,就連憤怒也要夾著尾巴藏起來!

正是岑家這樣的惶恐,讓玄延真正的逃出了過去被脅迫的陰影,也讓他越來越肆無忌憚。

還在發熱的岑譽就這樣被拖著上了去封安的馬車。

玄延與我一駕,用耐人尋味的眼光看著我,“蒙月,你終於清醒了。”

我指尖滑過康淳的睡顏,睫毛顫動,漫不經心開口,“你也要清醒一點,朝中這麽多人看著,尤其是你那個皇叔祁真。”

他帶著迫不及待的亢奮,“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。”

正是夏日炎熱的時候,隨行的禦醫幾番前來稟報,說岑譽的傷口恢覆的不好,且腿傷加重,按照現在的腳程,可能熬不到封安,最好是停下來休息幾日。

我置若罔聞。

玄延撇了一眼我的面無表情,揮揮手道,“死了就死了吧。”

倒是躺在玄延的腿上的康淳,一臉茫然的看著我,“嗯?岑譽哥哥不是喜歡蒙月嗎?蒙月為什麽不關心他?”

我的眼皮不自然的跳了跳。

玄延摸著他的長發,眼睛卻望向了我笑道,“康淳,現在蒙月是岑譽的妹妹。”

“哦,和岑瀾姐姐一樣嗎?”

玄延沒有說話,在等我的回答,我撈開簾子看到外面的層巒疊嶂,窗外悶熱的暑氣一下子撲湧進來,我瞇了瞇眼道,“停車—”

“嗯,該是停車的時候了,過會兒要下雨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皇後娘娘不可,你不能與男子共處一室。”婉嫻急匆匆攔住我的步伐,身處深宮,她總帶著規矩的傲慢。

“哥哥死了,你背著走麽?”我推開她的手,直直地向前走去,而後停下,背對著她冷漠開口,“婉嫻,本宮的話是命令!還有這是丞相。”

馬車裏的還有一位老禦醫,見我入車架,他移了移身。岑譽得以露在我的面前,他額上豆大的密汗,雙眼緊閉,眼瞼烏青疲倦,臉上沒有一絲血色,五官糾在一起十分痛苦,像極了脆弱的岑瀾。

“蘇禦醫,父親大人呢?”

“哦,國丈剛與我換下,現在在後面馬車歇息了。”他恭敬答道。

“哦,他怎麽樣了?”

“令兄?他情況不好啊,要說我這藥也算是極好的了,可他一點也喝不下,關鍵是他啊,哎…自己沒有求生的意志。”

“死了就死了吧,一無所有就輕松了。”

“這…”蘇禦醫一臉驚恐的表情。

我扯出一抹假笑,“呵呵…他喜歡聽反話。”

馬車內四散這藥味和汗味,我將簾子掛在尖嘴金鉤上,坐在岑譽的身邊,他的背上蓋著薄衣,隱隱的透出血跡,“蘇禦醫,你再將藥端來吧。”

他聽罷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大敞的窗,低頭道,“是…”

空氣得以流轉,雖然外間也正是炎熱,但他的呼吸還是順暢了幾分。我拿起一旁的蒲扇,撲散我的熱氣,順帶撲撲這刺鼻的藥味。

窗外轟隆隆的響起雷聲,夏天的暴雨總是一陣一陣的,微風先開始前奏的肆虐,終於涼爽了幾分,他的眉也漸漸舒展。

暑氣被壓在大地,等待暴雨沖刷。

身後突起的狂風將我的發絲吹得散亂,我忙的放下蒲扇,撫了撫發絲,卻見風橫沖直撞,將岑譽的薄衣吹開,那皮開肉綻的血色翻滾在我的眼前,心驚膽顫。

“皇後娘娘!藥來了!微臣先放在這兒了。”蘇禦醫匆忙撈開簾子,急促催道,“馬上就要下大雨了,微臣要將藥爐收了,不然晚上不好起燃。”

“好。”

蘇禦醫話音剛落,沒走幾步,瓢潑大雨就突然倒了下來,雨絲從窗外打入,劈裏啪啦就濕了我一臉,我慌裏慌張摸到蒲扇就將它堵在窗口,終於少了些突入的暴雨,我長長呼出一口氣。

“不是有簾子嗎?”

“嗯?”一下子慌了神,我這才想起,將簾子放下,看著背對我的岑譽。

我看不到他說這句話的表情,雨聲也將所有微小的聲息掩埋。

他沒有那天的爭鋒相對的憤怒,反而因背上的疼痛蜷做一團顯得孤寂悲傷。

果然被打了一頓就安分多了。

他的薄衣被吹開,背上的血跡暈開了一片,我撇撇嘴道,“真是細皮嫩肉,我要是挨了這傷,幾日就好了,怎麽也想著要把這傷還給施加人。”

他仍然一言不發,不想看我一眼。

我將藥碗放在他的旁邊,微小的落地聲。

我背倚著,他背對著我側躺,默然無語,雨聲如玉珠落盤,如野馬放縱的奔騰感,又如沖鋒的千軍萬馬,劍拔弩張,雷聲閃過亮點,我開口道,“藥涼了…”

他的身體微微顫了顫,撐起身子,將褻衣穿好,端起藥碗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一飲而盡,他仍舊沒有看我,道,“為什麽?”

為什麽嫁給玄延,還是為什麽來他的馬車?

“你為什麽要欺我?又為什麽不敢看我?”我定定的看著他的側臉,一掃少年的意氣風發,現在的他總帶著無力和頹廢。

雨聲漸漸停下,婉嫻敲了敲楣,“皇後娘娘,該回您的車駕了。”

我們誰也沒有回答誰的問題。

“岑譽,幫我護住這鳳位。”我需要權力將祁真踩在腳底。

他冷哼一聲,像是在嘲笑我。

我緩緩一笑,嬌嬌道,“岑家與我興衰與共。”

對於岑譽的丞相之位,三公不服,聯名上諫要求罷庶。

玄延一意孤行,新晉岑家一下子在朝中變得孤立,更加舉步維艱。

我時常跟著玄延上朝,每一次都見岑譽在各種針對中險中求勝。

我在想會不會因為我。

不過自入朝一月以來,他在前朝,我在後宮,朝臣與後妃不得相來往,因避諱我與他不曾言說幾句。

康淳在我的肅寧宮裏好不自在,玄延給他穿插了藍衣太監的司職,是以服侍我。

玄延來時,除康淳之外,肅寧宮不召太監宮女,也顯合理。

肅寧宮很大,我讓宮女移栽了滿院的白梨花,雖是初秋,我也不顧會不會存活。看著攬康淳在懷的玄延,我倚門而立,“這梨花開時一定很好看。”

他瞇著眼睛看我,“誰說不是呢,你倒是去岑相的府裏也種滿才好。”

“可是康淳覺得月不喜歡梨花。”康淳站起身來,推了推玄延,天真體貼道,“玄延,這時辰你該去批閱奏折了吧?”

玄延深情的望去,挽起他耳邊的碎發,“我想和你多呆一會兒再走。”

“嗯!”康淳眼前一亮。兩人又溫存了好一會兒,玄延才滿面春風的撫平衣衫。

我背對著他們,看著庭中枯瘦的梨花枝木。

“來人備步輦。”

緊接著太監宮女魚貫而入,朱門外備好了皇輦,玄延在康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起步,突然想起來什麽了,他頓住了腳步,“聽說國丈最近身體不適,朕特許皇後回家探望七日。”

後妃出宮,這在他人看來是對皇後的無限寵愛。

玄延肯定有什麽心思,是我沒有料到的。

不過一個時辰玄延就擬了聖旨,又賞賜了金銀若幹,珍稀藥材隨行我回岑相府。

岑譽在院內下跪迎我,我揮了揮手,讓婉嫻與管家合點禮物。

我特地選了一件淺藍緞曳地外袍宮服,雲繡彩鳳紛飛蝶,翠水羅衫裙,紫玉金簪斜入發髻,素臉略施粉黛,白裏透紅,畫柳眉描朱唇,典致淡雅,不至俗艷。

廳中的正位留於我,宮女與太監簇擁著我入座,我撇了一眼岑譽。

他一身黑衣垂首站在我的面前,他呆呆的站著,也不回避也不入坐,似乎在等著我下達命令。

我非不說,他也真的一點也不動,孤立挺拔,也生疏陌生。

婉嫻核對完後,回到了我的身邊,又為我添了幾杯茶,我的手觸在酌燙的杯盞,道,“婉嫻,你去膳房看看,準備些本宮喜歡吃食,最好試一試有沒有奸人要害本宮。”

“是。”

若是只說前半句的話,婉嫻又要以規矩言說,這後半句一出口她倒是有些義憤填膺。

“你們也下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廳中空寂,我走進他的身邊,他低垂著眸,我歪下頭看他,珠釵垂垂,敲打著心房,我故作嚴厲警告,“岑譽,你會不會害我?!”

他不自然的移開眼去,“妹妹倒是讓我如履薄冰。”

妹妹這兩個字他特地咬重了字眼。

“你怎麽不說是我恢覆了岑家的榮光?”

他的眸中一閃而過的哀傷痛楚,“這樣的榮光不要也罷。”

那一刻我知道他的心裏是有我的。

我見了岑明,他臥躺在床,精神還算飽和,見了我愛答不理的樣子。

我握住他的手,殷切道,“之前是蒙月錯怪了老爺,我這才知曉岑家鄉試造假一事,是祁真一手操縱的,岑家也是受害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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